少年阿鱼

人生天地间,忽如远行客。

关于两颗种子的故事

  我把两颗曾紧紧挨在一起的种子,种到两个不同的地方。一颗种进了山林,一颗种进了花盆。



  那山林,是没有人烟的地方。群山环绕,绿木成荫,树藤枝蔓参差披拂,就是一道又一道的屏障,种子就藏在深深的林海里,好像一滴水滴进湖里。



  而我知道它的特别。只有我知道。



  那颗小小的种子,它曾紧贴我的胸口,感受我的心跳。它被捂得温热,小小的芽疯狂地摆动,像是受了某种神秘力量牵引,叫它顶破那层坚硬的壳。



  我知道它不能。



  我装作毫不在意,把它放进上衣口袋,双手插兜走过人海。它被汗液浸得更加澎湃,拼命想要生长往外。于是我只好加快脚步。



  我穿过茫茫人海,途经黍稷遍野,走过破败村落,跨过荒野戈壁,最后横渡沧海,终于在力竭前踏上了一片陆地。这片陆地没有人烟,没有尽头。一踏上这片土地,种子就停止了躁动,像回到了母胎中那样安详。



  我把种子贴在额头,便看见了绵绵山脉。这里有奇山怪石林立,奇松怪柏杂生,悬泉瀑布飞漱,砯崖转石雷鸣。有飞禽走兽样貌不凡,狐生九尾猴六耳,鱼魼生羽鸟音呵。更有奇花异草模样怪诞,叶如蕙草臭似蘼芜,黑华白实状若婴舌。



  我匍匐在这片大陆上,听到了它强而有力的心跳。我确定,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,可以让种子真正生长的地方。



  以手为锄,掘地三寸,以血沃灌,没其顶土。种子晃动身躯贪婪地吸食着血液,迅速生根抽芽。



  它等这一刻已久,我亦然。



  在那以后的很多天里,我就坐在它身旁守着它,抚摸它的幼叶,亲吻它的枝干,把它搂进怀里,感受着它的生长。替它赶走那些好奇的珍兽,直到它停止迅速长大。当我离开那片大陆最后回望它时,它的树干已有两人合抱粗细。



  它早该这般长大的,只是我太慢。



  我不再去看望它,我在等一个契机。通过相连的血脉,我知道它在那里所经历的一切。



  那片大陆的斗转星移,不过是我的弹指一瞬。我通过相连的血脉感受着它,知道它在那里恣意生长。或数十年花开四季不败,或数十年遍树生叶不枝不花。它的根肆意生长,试图触到深埋地底的神话,也枝枝朝天,尝试指向太阳最炙热的地方。它结出果子让狐身的獙獙止渴,也装腔作势吓走人面的黄鸟。它让行蚁自由上下,也甩掉试图挂在枝干上的鸣蝉。它曾把一根枝条扭成花的模样,又让另一根来模仿蜜蜂。



  它是如此任性嚣张。



  那片大地是它最好的归宿,毕竟在那片怪诞的大陆上,所有存在都无比正常。



  而那剩下的一颗种子,我把它种进了花盆。根据《种植指南》,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整个过程。我把它摆在客厅中间,所有人进门都会看到,看到我和他们的种子都一样,规矩地种进了花盆,一切依着《种植指南》进行,没有什么过错。



  人们只是要看到花盆里的那颗种子也和他们的一样。没有人会在乎它将长成什么样,更不会有人关心你的另一颗种子它在哪里生长。



  毕竟大多数人的另一颗种子,在出生时就已经死了。



  而终有一天,我将回到那片神奇的大陆,陪着我的种子,再也不离开。


(高中写的今天找到了码字发一下,之前的坑我会填的莫慌稳住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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